情感:我和母亲,进行一场12年的“漫长告别”( 二 )


挣扎了很久 , 陆晓娅决定试着兼顾自己的退休计划与照顾母亲 , 她继续与朋友在公益领域创业 , 同时 , 她每周至少会花一到两天照顾母亲 。 从回龙观搭地铁到母亲家里 , 来回通勤约三小时 。
但陆晓娅称 , 自己与母亲都是“幸运”的 。 那时母亲病情属于初期 , 弟弟妹妹对照顾母亲的责任毫不推诿 , 不久后 , 他们又为母亲找到了适合的看护 , 让她真正实现了兼顾之路 。
这种“兼顾”却在几年后渐渐失效 。 2013年 , 母亲的认知症到了中期 , 需要更多的陪伴 , 陆晓娅60岁生日那天 , 决定第二次退休 , 离开自己创办的公益机构 , 能用更多的时间去照顾母亲 。
陆晓娅看过一种说法 , 认知症家属中抑郁的比例高达60% 。 在崇尚孝道的中国 , 人们赞颂子女为父母所做的牺牲 , 却很少提及子女们承受的压力 。
即使有弟弟妹妹共同分担照顾母亲的责任 , 陆晓娅依然能感到这种压力 。 这压力不仅源于照顾病人需要付出时间精力的成本 , 更多地来自于病人的情绪问题 。 认知症患者情绪多变 , 容易焦虑抑郁 。 每当日落时分 , 母亲会表现得尤为烦躁 , 像是一种“日落综合症” , 甚至不高兴了还会骂人 。
“遇到这些‘麻烦事儿’ , 不心烦不抱怨并不容易 。 ”陆晓娅在手记《给妈妈当妈妈》里写道 。
情感:我和母亲,进行一场12年的“漫长告别”
文章图片
陆晓娅和母亲在阳光下散步
医生告诉她 , 社会交往是预防和治疗认知症最好的方法 。 为了让母亲有更多的社会交往 , 陆晓娅常常带母亲在小区里散步 , 又坐5小时高铁回老家江苏常熟 , 带着母亲参加家族的聚会 , 与昔日同窗见面 。
当发现母亲已经不会使用热水器时 , 陆晓娅和妹妹开始为她洗澡擦背 。 母亲没有表达过喜欢与否 ,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 她拒绝保姆给她洗澡 , 只有在女儿们为她洗时 , 才会显得“很乖” 。
通过日复一日的洗澡擦背 , 陆晓娅也亲眼见证着 , 母亲患病初期时饱满光滑的后背 , 一天天地失去了光泽 , 皮肤下的肌肉不知不觉间萎缩 , 令她产生了一种接近“怜惜”的情绪 。
有时 , 母亲会拉着她的手 , 称呼“妈”“姐姐” , 陆晓娅调侃母亲为“妈宝宝” , 偶尔她还会反问 , “我这个妈妈当得怎么样?”母亲回答:“还不错” 。
玩笑之余 , 陆晓娅思考 , 为什么母亲会把她当作妈妈与姐姐 , 而不是妹妹或孩子 , 她想 , 或许此时的母亲 , 内心已经退化到了儿童状态 , 非常缺乏安全感 , 需要年长者的支撑与呵护 。
情感:我和母亲,进行一场12年的“漫长告别”
文章图片
不亲密的母女
在母亲患病的初期 , 陆晓娅有过挣扎甚至逃离的念头 , 自己的生命似乎正在被一点点地蚕食耗尽 。 而这种挣扎背后 , 还有一个重要因素 , 她与母亲多年来相处甚少 , 不似寻常母女那般亲密 。
当陆晓娅被问到用0-100给她与母亲的亲密度打分 , 母亲患病前 , 她给的分数是“50” , 患病后 , 这个数字变成了“75” , 陆晓娅强调 , 多来的25分还是从母亲患病到临终这十多年来 , 一点一点往上升的 。
当她概括起自己与母亲的关系 , 想到的第一个词仍是“疏离” 。
陆晓娅生于北京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 , 父母从事新闻业 , 一岁零九个月 , 父母因工作的缘故将陆晓娅放在外婆家 , 虽然在她五岁时接了北京 , 但不久他们就作为驻外采访人员去了北非 。 等陆晓娅10岁时 , 母亲回国生妹妹 , 此时 , 烫卷发穿无袖连衣裙的母亲 , 已经成了她眼中的“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