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掉入外卖陷阱( 三 )

“套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康德说假言命令和绝对命令,绝对命令就是你必须做什么,假言命令是如果怎么样,你要做什么 。假言命令会有个条件,考虑到你的特殊性,你应该做什么,这才把个体的差异性带进来了,” 周濂试图从理论中找到合理解释 。 
“现在所有的算法都是绝对命令,如果你不这么做,就会受到惩罚,而且惩罚没有太多商量余地 。所有人都被这种来自各方的绝对命令所压迫 。所以大家都很焦虑,很崩溃 。”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公众场合突如其来的崩溃越来越常见 。“当每个人在大大小小的系统中,被各种各样的因素逼迫着、钳制着、约束着,然后做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 。这种‘不得不’好像是我们今天所有人面临的困境 。” 
时间终将被浪费
当算法将人困在一个个系统中时,科技的发展最终又会将人类带向何方呢?
工业革命初期,就已经有人担心机器会取代工人,继而让工人失业 。1779年,英国莱斯特一位名叫卢德(Ned Ludd)的工人曾冲到工厂怒砸纺织机 。众多失业工人在卢德的感召下陆续于英国多地掀起毁坏机器的卢德运动 。之后,有类人怀疑工业科技的进步是否真的给人带来幸福生活,他们就被称作卢德主义者 。
而今天AI技术的发展让更多人产生了类似的怀疑 。
周濂把这个问题分为短程和长程来看,目前AI还不至于取代人的工作,科技反而提供了更多的工作机会,比如快递员就是基于互联网经济的新工种 。他笑说:“人大校园内已经有一些机器人负责送快递,但目前看不出它能取代快递小哥的前景,机器人太慢了,也不能上楼 。我觉得这个担忧(AI取代人工)还是杞人忧天 。”
但如果真的杞人忧天一把,假如未来机器人可以代替很多人的工作 。周濂设想了一种最光明的状况:这会让我们拥有许多闲暇时光,与此同时由于经济的发展,又给我们提供unconditional basic income(简称UBI,无条件基本收入) 。
紧接着,他提出了真正重要的问题:“然后你的时间用来做什么呢?刷网剧打游戏?我对这个前景是非常不乐观的,大多数人没有兴趣也没有能力从事创造性工作,他们会去赋诗、创作音乐、绘画、想哲学问题吗?不是的,打麻将、看娱乐节目,我觉得这是更有可能的选择 。” 显然娱乐性事件更不需要付出,更容易获得快乐 。而从事高智力的创造性工作却很艰辛,投入产出比非常小 。
UBI指无条件基本收入,在没有任何条件下,政府定期发放给所有公民一定数额的金钱,以满足人们的日常基本花费 。支持者认为UBI将鼓励人们从事真正爱好的工作,没有人应该为了生存而去从事自己厌恶的无意义工作,而UBI将开启人们对于生活更大的热情 。
芬兰曾进行过发放无条件基本收入的实验,根据BBC报道,2017年1月至2018年12月两年间,该实验随机挑选了2000位失业的芬兰公民,在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下,每个月固定向他们支付560欧元,通过基本收入的保障进而鼓励他们去工作 。但是实验结果表明,尽管有些人出去找工作了,不过没有收到补助的对照组出去寻找工作的意图更加强烈 。
周濂对于UBI的实现显然有顾虑:“所有人都是趋易避难、趋乐避苦的,这是人性使然,所以UBI并不会给普通人带来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它当然给我们带来自由,但只是字面意义上的自由,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  
而他也坚信劳动是人类的需要及美德,那给人责任感和成就感:“所有人都必须劳动,当然我们应该尽可能减轻那种低人权劳动带给人的压抑束缚 。”